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醉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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醉言

此時,屋子裏已然昏暗,江與辰轉身點燈,一個眼錯不見,方如逸手中又捏起酒盞,腳下踉踉蹌蹌,滿屋子地尋酒壺。

“如逸!”江與辰忙上前攙住她。“你喝多了,先坐下歇歇。”

說著便要去拿那酒盞,可方如逸卻把手高高舉起:“我不!今日是我的生辰,做什麽不讓我喝!”

江與辰連哄帶勸:“家裏的酒已經喝空了,我剛讓魏臨上鋪子裏買去,等他回來,我再陪你痛飲,如何?”

方如逸眸子裏盈盈爍爍,酒氣氤氳了臉頰,望向他時,沒了平日裏謹慎鎮定的模樣,倒顯出七八分的孩子氣:“當真?”

“我何曾騙過你?”

江與辰滿眼裏只看得見她,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著,小心翼翼從她手中拿過酒盞,放在一邊,扶著她坐在軟塌上。

“我去給你倒杯茶來。”

“不行!”方如逸一下拉住他,抱住他的右臂,貼在臉頰上,孩子似地耍賴。“你剛才明明說要買酒給我喝,怎麽又要倒茶?”

江與辰被她拖得分不開身,只得坐下:“那我不去了,就在這裏陪你等魏臨回來。”

“這還差不多……”方如逸心滿意足地嘟囔了一句,忽然仰頭望著他,臉色寸寸冰冷:“元……元軾……”

江與辰一楞,很快又不甚在意,今日方如逸雖說是為生辰而吃席飲酒,可說到底,也是為了慶賀他們終於扳倒了何家。

梁王是方如逸的對頭,醉後認錯了人,也是常理。不過,她直呼梁王的名字,倒還是頭一回見。

江與辰柔聲道:“如逸,你認錯了,我不是梁王,我是……”

“元軾,你這個篡位賊子!”方如逸突然甩開他的手,眼中悲憤交加。“你,你殺君篡位,害我……家破人亡!這筆帳,我今生便是拼上性命,也要跟你算個清楚!”

江與辰聽得滿心困惑:“如逸,你在說什麽?梁王的確有謀反的心思,但他何曾殺君?又何曾害你家破人亡?”

“元軾,你這是不敢認了?”方如逸冷笑。“是,你如今是元昭的君,大權在握,呼風喚雨,你說誰有罪,難道那人還敢喊冤叫屈麽!”

她扶著塌沿緩緩站起,淚眼婆娑:“元軾,我這輩子,被你騙得團團轉。如今想想,當初你在顧家替我解圍,多半是你早就計劃好的。

那時我才從漠北進京,比不得那些世家女們滿身的榮貴。你看穿了我的窘迫難安,又想著我父兄鎮守邊關,與戎族對抗,這才挺身幫我,否則,你怎會看得上我!”

江與辰滿臉震驚:“如逸,你到底在說什麽?”

可方如逸仿佛根本聽不見他的話,自顧自苦笑起來:“我怎麽那麽傻,居然以為你是真心待我,還歡天喜地地嫁給你。沒想到你竟然縱著何齡給我下毒!”

她悲痛欲絕,腳下一軟,幾乎跌在地上,江與辰立即起身,一把抱住她。

她渾身顫抖,哭得有些接不上氣:“元軾……你,你如此狠毒,害我一人還不夠,居然把你勾結戎族的罪,全推在我父兄身上……你,你還騙聖上和太子……太子他才十四歲,就這麽死在了漠北……元軾,我今生定要報仇雪恨……報仇……”

萬般思緒,在江與辰腦中飛閃。

解圍?出嫁?下毒?嫁禍?弒君?報仇?

她究竟在說什麽!

江與辰忽然有些心慌,他很確信這些事從未發生過,可方如逸卻言之鑿鑿,仿佛她早就走完了一生,對元軾的恨深入骨髓。

等等!

猛然間他想起什麽。

今生定要報仇雪恨……難道如逸說的這些事,的確發生過,但並非在此生?

這怎麽可能!人活著不過一世,哪有什麽前生!

他這麽告訴自己,可眉頭卻越發深蹙,不自覺抱緊了方如逸,生怕松了些許,她就要離自己而去。

他心中煩亂起來,思索片刻,點了方如逸的昏睡穴,將她安置在軟塌上,很快轉身推開門:“餘照,快來照顧你家姑娘!”

魏臨聽見動靜,扭頭一看,滿臉詫異:“公子你怎麽這會就出來了?”

他奔過去探了回頭,見方如逸睡在榻上,眉間浮上一絲嫌棄,伸手拉住正要進門的餘照:“公子啊,你不會是點了方姑娘的穴道吧?她醉了酒,多好的機會啊!你就應該在跟前服侍……”

江與辰一臉嚴肅,打掉魏臨的手,叮囑餘照道:“如逸只是喝多了酒,不妨事。若她醒來後還醉著,趕緊給她喝醒酒湯,千萬別讓她出屋子。”

見他說得鄭重,餘照連連點頭,立即進了屋。

魏臨收起嬉笑的神色:“公子,到底怎麽了?”

江與辰卻不答,只是關緊了門,在院中守著。見他臉色低沈,魏臨不好多問,便也站在一旁等。

不多時,餘照從屋子裏出來,對江與辰道:“江國舅,姑娘不妨事,只是睡在此處終究不妥,還請江國舅援手,送姑娘到房中去。”

他應了一聲,進門抱起方如逸,沈默地送她回了房,安置在床榻上。餘照關緊了房門,在屋子裏守著,江與辰這才出了方宅,慢慢往家走。

回到江府,魏臨終於忍不住了:“公子,到底怎麽回事?今日不是慶生麽?為何要點方姑娘的昏睡穴?”

江與辰隨口道:“人喝醉了酒,容易說胡話,雖然是在自己家中,但也得防著些,免得被梁王知道。”

魏臨自然是不信的,他不了解方如逸,難道還不了解自家公子?

他素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,也有能耐收拾爛攤子,不過是幾句酒後胡言,哪能讓他這般緊張慎重。

魏臨想了想,道:“公子若不願說,我也不問。只是公子別忘了,要是真遇到什麽過不去的事,我魏臨還算有些本事,不會叫公子和方姑娘落難。”

江與辰嚴肅的神情松了松,笑道:“你可見過我遇到什麽過不去的事?”

魏臨思索片刻:“從來沒有。”

“以後也不會有。”江與辰拍拍他的肩。“今日真沒什麽事,我只是有些心疼如逸,她……她挺不容易的。”

魏臨嘆了口氣:“方姑娘的確不容易,外人瞧她做著世家的生意,風光無限,時常出入貴家高門,可只有我們這些人才知道,她那都是為了打聽朝局中的消息,官員們的心思,所以每回都是陪著笑臉,捏著小心,生怕說錯什麽話,惹得那些大娘子和姑娘們不高興。”

江與辰臉色寂寂:“朝中大小事,我在家便能聽說一二,從前只覺得這些勾心鬥角實在叫人心煩,沒想到對如逸而言,想要知道竟是這般艱難。”

魏臨抱手:“好在最難的時候已經過了,如今何家倒了,方家已然是城中富戶,方姑娘的能耐眾人皆知,又與公子你定了親,誰敢小瞧她一眼?”

“話雖如此,可是梁王還在,我心裏總是難安。”江與辰眉頭緊皺。

魏臨疑惑地放下手:“公子你怎麽了?一個梁王就把你難住了?我們手裏又不是沒有實證,不過是缺一個時機罷了,你可別自亂陣腳啊。”

江與辰默然片刻,慢慢道:“魏臨,若是換了從前,我自然不怕什麽梁王。可是現在我有了如逸,不知怎麽回事,一想到前段時日,她被梁王陷害,進了大牢,我心裏倒生出了七八分的擔憂。”

魏臨笑了笑:“公子,恭喜你啊!”

“恭喜?”江與辰不解。

“你這心裏算是有了牽腸掛肚的人,以後做事,多半會三思後行,如此一來,麻煩事自然不會找上門,老爺和我也就不必替你收拾爛攤子。”

江與辰無奈:“這話聽起來,不像是在恭喜我,倒像是在恭喜你和我爹。”

魏臨擺擺手:“同喜同喜,都是一家人,何必分得如此清楚?”

江與辰懶得理他,轉身往自己的院落走,才邁了兩步,又想起什麽,回頭道:“你去告訴外門一聲,我明日要去慶雲寺,讓他們備馬。”

魏臨楞了一下,跑過來道:“公子你去慶雲寺做什麽?今日不是才去過麽?”

“去寺廟裏還能做什麽?”江與辰緩步往院子裏去。“自然是燒香拜佛,求簽問蔔。”

“可是公子你一向不信鬼神之說,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去燒香拜佛?”

“從前不信,今日開始信,不行麽?”

魏臨心思一動,壓低聲音:“難道梁王在慶雲寺養了什麽暗衛,被方姑娘發現了?所以你才打著拜佛的旗號,去那裏查探?”

聽他說得如此認真,江與辰忍不住笑道:“跟梁王有什麽關系,是我自己要去。我真的應該去燒個香,好好拜一拜。”

一時間,魏臨猜不透他的心思,待要再問,可轉念一想,江與辰若不願立即說出心中打算,旁人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來的。

不如自己也跟著去,如果有什麽要緊事,兩人一起也能應對。

魏臨點頭道:“行吧,我現在就去外門上說一聲,明日我跟你同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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